笔炼阁编述八洞天卷三培连理断冥狱推添耳书生代贺章登换眼秀士
诗曰
野草青青土一丘千年埋骨不埋羞
殷勤寄语人问妇自古糟糠合到头
此诗是方正学先生过朱买臣妻之墓而作劝世间
妇人休嫌丈夫贫贱且莫说贫贱的有时富贵纵使
终身不富贵也该到头相守倘必希图他年富贵勉
强守着目前贫贱就不是个有意思的妇人了朱买
臣之妻若是个有意思的丈夫要去求官还该阻他
不要他去你道汉武帝时的官可是容易做的买臣
只为贪着功名后来坐张汤事惧罪自杀皆缘妻子
嫌他贫贱激他走这条路岂非为妻子所误假切妻
子肯到头守着糟糠丈夫也便到头守着贫贱何至
贪求富贵以致刑戮所以方正学诗中并不较量富
贵不富贵更不提起会稽太守马前泼水之事只说
糟糠合到头然天下妇人不嫌丈夫贫贱的还有不
嫌丈夫废疾的却难富贵危险或不如贫贱安隐若
说废疾人倒胜过五官其足的这却谁个肯信如今
待在下说一奇女子不但不嫌丈夫贫贱并不嫌丈
夫废疾才女爱才子就如才子爱才子一般夫妻相
爱竟像朋友相识后来神明灵应把废疾忽变好了
此事出在明朝洪武年间南直扬州府有个秀才姓
莫名豪字千英丰姿秀美文才敏捷赋性豪爽不幸
父毋双亡家道箫索胸中虽有才手中却乏钞人情
只重有贝字的才不重没贝字的才所以年近二十
未谐姻眷只结交得一个好朋友那人姓闻名聪字
作谋学识淹慱议论雄快与莫豪是至交时常相叙
攀今吊古谈起来便是竟日闻聪常说人不当以成
败论英雄设使少康若败便是有穷的多士多方武
庚若成便是有摘的一成一旅可笑世人识见浅薄
见伯夷指试王为暴便道奇怪不敢真个认他为暴
见武王指洛民为顽便都说是顽了又常言短丧之
制不是汉文帝始是汉景帝始文帝素性谦恭当其
践位有让三让再之文劝其立储有重我不德之诏
故临终亦自谦德薄遗命短丧文帝虽此谦恭在
景帝自当尽礼若云父命宜从则辞践位即不该践
位辞建储即不该建储连景帝也不必立了奈何独
从其短丧之命这不是短丧自景帝起的又常论断
王𨗳为奸臣温峤为逆子嵇绍虽忠未能全孝不如
不向北坐的王裒王祥虽孝有缺于忠不如必在汶
上的闵子如此妙论不一而足莫豪深加叹服但那
闻聪有一件酷好的事是仙家修炼之术妻室也不
肯娶常闭户独坐做那养真运气的工夫原来做这
工夫湏要有传授若淂法便好若不淂法友要弄出
病来闻聪无师之学未淂其法竟把一双耳朵弄聋
了却又有一件奇事时常梦到阴司替冥官断狱梦
中听讼耳却不聋及至醒来依然聋了闻聪自笑道
昔有仆夫夜梦为王日间虽劳梦中却乐吾今虽聋
又何病焉人有不信他的都道他是鬼话又见他耳
聋是个残疾人不甚敬重他只有莫豪始终钦服常
对他说道史记屈原传云王听之不聪楚怀王何常
耳聋只为心里不聪便与耳龙一般据我看来世人
皆聋唯兄不聋耳因即题诗一首云
岂惟耳目有聋盲心不聪明病与均
人世即今多耳目能闻能见几何人
莫豪正与闻聪说淂着不想闻聪自恨修炼不淂法
欲出外遍求仙方遂别了莫豪往临安天目山访道
去了莫豪自闻聪别后甚觉寂寞虽还有几个朋友
都不甚相契其间有一人姓黎名竹号淇卿因他头
有鬎疮光秃无发人便顺口叫他鬎黎又叫他鬎竹
又叫他黎和尚那人本是个包揽词讼的秀才莫豪
原与他意气不合他却偏要强来亲近每有呈词手
揭及与人争辨的书札便把来与莫豪看莫豪见他
文字不济忍不住替他改削了几次外人见了莫豪
攺削过的都交口称赞黎竹大喜后来便竟求莫豪
代作也略把些润芛之资相送又知莫豪好饮常置
酒相款因此莫豪亦不复拒之一日黎竹与莫豪对
酌因说道吾兄善于诙谐喜笑怒骂皆成文章小弟
昨日受了一个驼背人的气求兄做一首驼背的诗
去嘲他莫豪乘着酒兴随口念道
哀哉驼背翁行步甚龙钟 龙锺遇客先施礼
无人亦打躬有心寻地孔何面见苍穹
仰卧头难着俯眠腹又空虾身窘且缩
鼋背耸还礼两不法怀内臀常晒日中
娶妻湏叠肚搂妾怎偎胸划石差堪拟
断环略可同小桥称雅号新月笑尊容
赴水如乘钓悬梁似挂弓生来偏跼促
死去也谦恭
黎竹听罢不觉大笑便取芛𭂁出袖着去了一日又
来对莫豪说道前日嘲驼背的诗甚妙今日还要做
首嘲齆鼻与瘪鼻的诗兄可肯做么莫豪笑道就做
何妨便又带笑念出两首诗来其嘲齆鼻的诗道
齆鼻是前绿夜来开口眠读书声不出
讲话语虽传闻香全不觉遇臭竟安然
一事差堪用教他看粪船
其嘲瘪鼻的诗道
世间瘪鼻最蹊跷形得眼高嘴又高
捋去面光浑不碍打来巴掌任横超
踏平鬼脸羞堪拟跌匾尿瓶略可描
面孔分明如屁股中问反嵌一条槽
莫豪念毕笑淂黎竹眼花没缝又牢牢的记着莫豪
笑道兄只顾要嘲人全不想自己亦有可嘲之处吾
闻外人嘲兄为黎和尚如今待小弟替兄解嘲何如
说罢便取芛写出几叚笑话乃是和尚笑鬎鬁与鬎
鬁答和尚的谑语和尚笑鬎鬁云
两头一样光甘苦不相当我光是披剃你光因
鬎疮
一样两光头我净你却垢走到人前去嫌你腥
臊臭
和尚解风流能将信女勾妇人喜和尚不喜鬎
鬁头
鬎鬁答和尚云
只言和尚斩六根发去那知根尚存头尚破除
惟我净光光不剩一丝痕
夭风吹落满头芳谁道输他老洁即一顶梅花
浑似雪鬎鬁头上放毫光
人见秃驴吐涎去只因和尚不吉利时来晓夜
要搔疮唯有鬎鬁最利市
偷香手叚秃驴高我辈风情也不饶谁道妇人
不喜鬎世间唯有鬎鬁骚
莫豪写毕抚掌大笑黎竹看了也禁不住笑心里虽
怪他尖酸却因常要求他文字只淂忍耐欲待也做
几句嘲他又做不出什么过了几日莫豪因饮多了
新酒染患目疾闷坐在家黎竹叩门而来相见问候
毕袖中取出一纸说道弟闻尊目有恙特觅一妙方
在此莫豪接来张眼看时上写道
木贼草何首鸟败龟板
莫豪见了变色说道兄怎生这等骂我黎竹道如何
是骂兄莫豪道木贼草去了两头是贼字何首乌止
用其尾是鸟字败龟板只取中间是龟字骂我贼乌
龟是何道理黎竹道木贼草何首乌都是眼科中妙
药龟板也是滋阴的正对兄目疾休猜差了莫豪道
兄莫乱道这方决不是你𭂁的必是那个教你写的
你寔对我说黎竹被逼问不过只淂说道其实是一
个家表弟教我写的莫豪道令表弟好没道理他姓
甚名谁黎竹道他是家姑娘之子姓晁莫豪道向来
不闻兄有这个表弟黎竹道因他年纪尚幼故一向
不曾说起莫豪道他与我素不相识何故便如此恶
谑黎竹笑道他闻小弟被兄嘲笑故代为奉答耳莫
豪道小子太弄聪明待我也答他几句便叫黎竹代
𭂁自己信口念道
木除草去用中央贼善医人贼亦良
何首取梢龟取腹乌龟肚里有奇方
黎竹代写罢笑道他把个哑谜儿嘲兄如今及被兄
嘲了莫豪道这只算答他我今也把个哑谜儿嘲他
几句看他如何答我便又念出四句道
上有两山横对下有半朵挑花
或作缩头龟子鼋鼍不甚争差
念毕又教黎竹𭂁了一并拿去与你那表弟看黎竹
道这是什么哑谜莫豪道兄莫管只闻令表弟可猜
淂出黎竹含笑而去次日又来说道兄昨日的哑谜
家表弟一猜便着道是嘲他姓的晁字他细细解与
我听说两山横对是上面曰字半朵桃花是下面兆
字龟子鼋鼍者因古体晁字是曰字下加黾字其形
与鼋鼍等字相类耳莫豪笑道亏他猜却也聪明黎
竹袖出一纸道他今也把尊姓的莫字答嘲几句在
此也教我写来与兄看哩待我念来你听说罢便看
着纸上念道
似美不是美如英不是英
纵使胸中有子曰可怜徒作草閒人
莫豪听罢倒劝喜起来说道令表弟才思敏给是个
极聪明的人黎竹笑道他恁般嘲你你倒喜他莫豪
道兄不晓淂赞淂不通赞亦没趣嘲淂好时嘲亦快
意你有这等一个聪明表第如何不同他来与我一
会黎竹道家姑娘早寡止生此子因他年幼爱之如
处女只教他闭户读书不要他接见朋友莫豪道他
今几岁了黎竹道才十六岁莫豪道十六岁也不为
年幼了如何不要他见客既是他不肯来待小弟目
疾稍愈先去拜他黎竹道家姑娘性极板执吾兄就
去也未必肯放表弟出来接见反要怪小弟牵引多
事不如且消停几时等他成人后相交未迟莫豪沉
吟道也罢令表弟既不可即见待小弟把他嘲我的
言语再破几句看他可能更答否黎竹道这个使淂
待我再替兄写去与他看莫豪便又念道
似美正是美如英正是英
人虽伏草下其人是大人
黎竹写来袖着作别去了停了几日又到那晁家来
看官你道那晁家表弟是谁原来不是黎竹的表弟
乃是黎竹的表妹黎竹姑夫晁育华止生此女小字
七襄姿容彷佛天仙聪明胜过男子身边有个待儿
名唤春山年纪比七襄小两岁也生得娉婷伶俐颇
知文墨七襄与他如姊妹一般相爱不幸晁育华早
逝毋亲黎氏孀居无倚欲招赘一个女婿在家却急
切难淂个快婿常托黎竹替他𬎿心选择这黎竹若
是个有意思的便该想佳人必湏配才子才如莫豪
正堪与七襄作配况又是你的相知这叚美姻缘便
急急该替他玉成了争奈黎竹是势利小人他与本
城一个富家子弟古淡月相好那古淡月断弦未续
欲求七襄为继室黎竹有心要做这头媒怎肯把表
妹作成穷朋友所以在莫豪面前只说是表弟并不
说是表妹正是
佳人与才子理合联姻契
表兄不玉成诈称妹作弟
黎竹对莫豪便不说实话及到晁家却又常把莫豪
做的文字与七襄看七襄深服其才又知他尚未联
姻甚有相慕之意因闻其善谑故也替黎竹写个药
方儿去嘲他却被莫豪答嘲过来七襄见了口中虽
埋怨黎竹不该说出晁字被他轻薄心里却愈爱莫
豪的聪明因也把莫字来嘲几句者他怎生回答及
见了莫亳的答语一发欢喜黎竹道他还要你再答
你不可弱与他七襄笑道答之何难随又将莫字再
做几句道
有言可陈谟无金不成谟
摹拟手空挥摸索才终落
若应募卒力不堪欲作幕宾巾折角
七襄这几句正道破了莫豪的心事第一句赞他的
才第二句怜他的贫第三第四句叹他沦落不偶第
五句说他不肯弃文就武第六句说他不屑为门馆
先生此非相嘲寔是相惜黎竹却不解其中深意只
道是相骂的言语正要七襄骂断了莫豪绝了他求
见之意便𭂁将去与莫豪看此时莫豪目疾已渐愈
一见此语喜淂手舞足蹈不但爱其巧思又感其知
已便再三央免黎竹要他引见黎竹左支右吾只不
把寔话对他说及问晁家住在那里又不肯说出莫
豪乃私问黎家的小童方才淂知了晁家的住处竟
写个眷教弟帖见自往拜访到得晁家门首恰值晁
毋扫墓回来正在门前下轿后面随着个老妪莫豪
等晁毋下了轿进内去了方走上一步把帖儿传与
那老妪说道我莫相公特来拜望你家大官人老妪
道相公莫非差了我家只有个小姐并没有官人的
这帖儿不敢领莫豪心疑因问道宅上可是姓晁老
妪道正是晁家莫豪道有个黎相公可是宅上令亲
老妪道他是我家老安人的内侄时常往来的莫豪
道可又来黎相公说宅上有个十六岁的官人在家
老妪道只我家小姐便是十六岁那里还有甚么官
人相公听错了莫豪闻言才晓得黎竹一向哄他所
云表弟竟是表妹因又婉言问道不敢动问宅上小
姐可是知书识字的么老妪笑道我家小姐的才学
只怕比那黎相公倒胜几倍哩莫豪听罢十分惊喜
想道这等说起来前日那些巧思妙语都是这小姐
的了天下有恁般聪慧女郎我向认他是男子欲与
之为友今既知是女子决当与之为配这媒人就要
老黎做便了遂急急奔到黎家要求黎竹做媒正是
前此只思歌伐木从今方欲咏夭桃
黎竹被莫豪央恳不过只淂假意应承及见晁毋却
并不提起莫豪反替古淡月议婚晁母嫌那古淡月
是纨绔之子又是续娶恐女儿不中意不肯轻许黎
竹怏怏而归莫豪来讨回音时只推姑娘不允莫豪
料黎竹不肯玉成此事只淂另寻别人作伐访淂晁
家有个亲戚姓涂名度是小姐的表叔莫豪特地央
他去说亲谁知这人就是前日黎竹要嘲他的驼背
翁人都叫他做驼涂度他晓得前日嘲他的诗句是
莫豪所作正怪其轻薄那里肯替他去说莫豪没奈
何又寻两个常在晁家走动的媒婆托他撮合那两
个媒婆一个叫做瘪鼻谢娘娘一个叫做齆鼻俞妈
妈恰好也是莫豪嘲过他的黎竹闻知莫豪要央他
便先去打了破句两个也都不肯去说了正是
仙郎无计寻乌鹊织女何由渡碧河
莫豪无媒可央好生忧闷又闻古淡月家也在那里
求亲恐被他先聘定了去日往晁家门首探看一日
也是机缘偶凑恰好又遇见了那个老妪莫豪便上
前深深的唱了两个肥喏备述求婚之意老妪见他
来意诚恳许他代禀主毋莫豪欢喜再三叮咛称谢
而去老妪即入内对晁毋说知晁毋前日在门前下
轿时已曾见过莫豪的相貌又晓淂女儿常赞他文
字因便使春山去探问七襄的意思春山极言小姐
平日爱慕莫豪之才今日若与联姻正中其意晁母
遂欣然依允令老妪至莫家回覆竟择定纳聘吉日
然后传姑娘之命教黎竹为媒黎竹那时不淂已只
淂做个现成媒人正是
月老意中思淡月冰人心上冷如冰
非关撮合居间力自是先通两下情
莫豪纳过了聘即选定了入赘佳期打点要做新郎
谁想好事多磨旧时目疾忽然复发比前更甚两眼
红肿疼痛异常连忙请医看视那医人姓邓号起川
是专门眼科看了莫豪两目说是外障不但要服药
还湏动手刮去眼中浮肉血筋方才痊可莫豪任他
刮了几次肿痛之势虽稍缓只是两目越觉昏沉了
莫豪见邓起川手叚不甚妙又去请个有名的官医
奚仰山来看那奚仰山听说刮去眼中血肉便道目
淂血而能视如何反把血来损去还亏请得我早若
再迟两日不可救了今宜速服补血之剂莫豪信以
为然连服了他几剂煎药那知两目倒添起翳来心
中好不焦躁此时入赘之期已近争奈目疾不痊只
淂回覆晁家攺订吉期一面急欲另请良医调治又
怕服药无效特请一个会用针的医家来问他那人
姓乐号居一高谈阔论自说针好了多少疑难症候
今看尊目是内障若把外障来医便差了只湏于两
手两足各下一针其目自愈说罢做张做智的取出
针来光从两手针起谁想一针才下莫豪早昏晕了
去乐居一吃了一惊忙取汤来灌醒摇头道晕针的
人下针不得遂辞别而去莫豪连请了几个医生都
不见效十分着急忽一日黎竹荐一个会灸的和尚
来那和尚法名温风自言灸法之妙诸病可立愈把
莫豪背上手上脚上都灸到了末后又在两只眼睢
之侧炙了一火这一灸不打紧莫豪的两眼竟断关
在他手里了看官听说大约疾病二字疾字从矢矢
最急病字从丙丙属火凡有疾病的未有不火上升
心焦噪医者湏要平心和气缓缓而来不但病人性
急不淂医生也性急不得所以古来神医或名和或
名缓观其命名之意便可知其医法之高今莫豪急
于求愈医者又急欲奏效那知火气攻入太阳其目
遂成不救莫豪常戏言和尚不吉利今被黎和尚荐
一个温和尚来把他两目弄坏可怜一个聪明之士
变做残疾之人正与那好朋友闻聪一聋一瞎恰成
一对有一篇言语单说那两人的苦处
一个静听不开雷霆之声一个熟视不见泰山之
形一个腹中虽具八音耳边辨不出宫摘角征一
个肚里寔兼五色眼前那晓淂赤白黄青一个以
目为耳有言必要写与他看一个以耳为目有字
还湏念与他听一个声在西方偏去向东侧耳一
个客临南首却去对比恭身一个当面骂他也只
是笑一个挥拳试你毫不知嗔一个哑子对他张
口赞道这曲儿唱淂甚妙一个胡子骗他摸嘴怪
道那话儿生得恁横一个现逄燕语莺歌何缘领
略一个纵遇花容月貌没福识荆可怜害着声和
瞆枉自夸他聪与明
凡医道之中唯目疾最难医往往反为医所害目有
翳便不能视翳字即用医字之头医字下酉字又为
两丁入目之象故曰眼不医不瞎真豪自灸坏之后
方悟求医之误于是更不求医只独坐静养迁指望
两目养得转来把𡠚姻之期攺了又攺看看日复一
日瞳神渐散竟不能勾好了自想晁家只有一女怎
肯配我废疾之人不如及早解了这头姻事莫要误
了人家女儿遂叹了两口气落了两点泪请原媒黎
竹来对也说情愿退婚听凭晁家另择佳婿黎竹闻
言正中下怀原来古淡月此时还未续弦黎竹巴不
淂莫豪退了婚好再把这头亲事去说便欣然步至
晁家晁毋因闻莫豪坏了双目正在烦恼恰好黎竹
到来备述莫豪之言晁毋犹豫未决走进房中把这
话告知女儿只见七襄两颊通红正色说道共姜之
节死且不移何况残疾既已受聘岂容变更若母亲
从其退婚之说孩儿情愿终身不嫁晁毋见女儿言
词甚正便出来细述与黎竹听黎竹道嫁丈夫不着
是一世之事以表妹这等人物却嫁个残疾人岂不
误了终身今莫生自愿退婚又不是姑娘逼他正该
趁水推船另求佳配表妹一时执性不从日后懊悔
便无及矣因又说起古淡月仰慕求亲之意晁毋听
罢况吟未答只听淂七襄在里面啼哭起来晁毋方
欲起身去看只见春山出来说道小姐说婚姻大事
断难游移若老安人别有他议小姐有死而已晁毋
知其立志坚决不忍违拗遂回绝了黎竹再命老妪
到莫家备言小姐守义不肯退婚之意莫豪的欣喜
感激自不必说晁毋择个吉期招赘莫豪过门成亲
之夜新娘不必搀扶新郎倒要搀扶姐便认淂郎郎
却不认淂姐正是
巧笑倩兮或可闻美目盻兮不淂见
色声两字未能全新郎受享只一半
莫豪入赘后七襄敬顺无违只是晁毋有些放心不
下暗想招了个双瞽的女婿功名已没望了又不曾
学淂起课算命做什么生理来养家口虽不言心甚
担忧那知莫豪文名久播于外常有人来求他文字
莫豪口念七襄代写卖文为活倒也不寂置七襄因
劝丈夫道自今以后凡寿章诔词之类赞颂人的文
字便做其一应骂人的文字切莫做了从前黎表兄
央你代作之文都是些赌口快的机绛损阴德的翰
墨常言道陷水可脱陷文不活文人笔端辩士舌端
比武士兵端更加利害即君青年丧目安知非文字
造孽所致因作绝句二首念与莫豪听其一云
君有奇文天忌之欲遮世眼使无知
却因眼众遮难尽还令君家眼自迷
其二云
莫言丧目罪无因慧业文人孽报真
只为君文剌人目故将目疦答君身
莫豪深服其言自后黎竹再把辨揭檄文等项耒求
代作便立意谢绝过了几时本城有个乡绅姓仲名
路号子由以礼部侍郎致仕在家父毋八句双寿曾
有人求莫豪代做一萹寿文去称贺仲路见了十分
赞赏知是莫豪之芛正想要请来相见忽奉圣旨召
他还朝他为二亲年老欲上个告养亲的疏但洪武
皇帝不是寻常疏章可以骗淂他准的曾托几个相
知朋友代为草创都不甚好因想起莫豪长于翰墨
特发个名帖遣人以肩舆迎请到家央他代草一疏
说道今天子性颇严厉湏善为我辞委曲婉转方不
忤圣意久仰足下妙才必能代陈情悃莫豪领命遂
撰成一疏中有数联云
虽国尔忘家勤王者不遑将母而忠湏移考资父
者乃能事君仰思奉主之日正长俯念侍亲之年
无几朝中广列诸臣臣虽归而宣力尚多其侣膝
前止唯一子子既出而终养更有何人惭负天恩
之未答心恋阙廷其如亲齿之已衰悲深屺岵时
非急难忍学绝裾之太真梦切瞻依乞悯望云之
仁杰淂推王者孝治天下之思益坚臣下媚兹一
人之志为亲图报即酬罔极于靖共代父感恩敢
忝所生于夙夜
仲路看到这数联拍掌赞道如此正合愚意若一味
乞休以养亲为辞便难求准今妙在句句思亲却句
句恋主言孝更不离忠为臣即在为子李密陈情表
拜下风矣当下便先餽润笔五十金仍以肩舆送归
及疏上之后果然别个告养亲的本都不准只有仲
路这本批准了仲路大喜又送酬仪二百两自此以
后求文者愈多又过半载仲路父毋相继而亡凡奠
章行状皆莫豪所作仲路又多送酬仪莫豪家中用
度颇也有余晁毋甚是喜欢此时春山年已十六晁
毋要寻个好对头嫁他出去春山不顷别嫁愿常与
七襄作伴七襄因劝莫豪收为小星莫豪道我废疾
之人蒙贤妻不弃一个佳人尚恐消受不起何敢淂
陇望蜀七襄见他推辞心生一计私与春山说通等
莫豪醉卧却教春山妆作自己伴他同宿莫豪只道
是七襄乘醉交欢颇觉艰涩好似初𡠚姻之夜到得
天明只听淂七襄从房外走来笑道昨夜好事已成
今番湏推辞不淂了莫豪那时才晓淂被妻子捉弄
了去跌足道你折杀我也我本簿福人幸淂佳丽一
之为甚何可再乎七襄笑道你本不认淂我安知我
不是他你又不认淂他安知他不是我我与他情好
无间你今后何妨以他当我以我当他是我是他只
作一人莫作两人可也莫生听说也笑将起来正是
比翼不妨添一翼三生真个见三星
自此一夫一妻一妾情好甚浓那知欢合无多又生
离别忽有个浙江布政司上官德是徽州人与仲路
是同年特托他聘个书记原来明初不设督抚每省
布政司便是一省之主公务最繁做他书记的湏淂
个有才学之人仲路受了上官德之托想道若要寻
好书记非莫生不可遂写书与上官德力荐莫豪之
才说他目虽盲而心不盲与左丘卜氏不相上下止
官德见了书即遣人赍书币到来聘请莫豪往浙江
杭刑任所去莫豪只淂辞了大毋别了妻妾以轻舟
至上官德任所上官德与他谈论见他口似悬河滔
滔不竭遂深加敬重凡一应文移告示都与莫豪参
酌莫豪住过年余将所淂馆谷遣人送归家中就报
与个平安信息不在话下那年正值杭州府遇了灾
荒上官德欲上疏求免本年钱粮托莫豪做个疏稿
莫豪即搆就一萹其略云
鸿基始开或未便遽陈灾异赋式初定似不容辄
议蠲除然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永清之余正湏发
粟长沙痛哭告之明主而何疑监门绘图献之盛
朝则无罪救荒既未有奇策课税宜免其常征若
仅除久欠之银恐官欠寔非民欠欲真行蠲恤之
恶念蠲旧不若蠲新
此疏一上即蒙圣旨批允于是灾民无不被泽上官
德深赞莫豪词令之妙能感动天听那时浙江按察
司缺官上官德兼理其事因见刑狱繁多要上个求
宽刑狱的疏也托莫豪代草莫豪亦即草就上略云
死不复生继不复续重罪固宜矜念笞或至毙流
或至亡轻刑亦当轸恤金赎虽云宽典贫者奈何
𤯝灾尽有非辜吏人莫察乞追纵囚四百归狱之
风愿垂刑措四十余年之治
上官德看了极其称赞但此本奏上未蒙俞允圣旨
批道这本求宽刑狱意亦可嘉但大乱初定奸宄尚
多窜伏立法宜严创业与守旧不同本内引用刑措
等语不合当今时势不准行旨下之后莫豪对上官
德道圣旨虽则如此明公若能于刑狱之际每事从
宽所全寔多矣上官德从之凡定罪案多所矜宥莫
豪在上官德署中住了二年宾主之情甚笃上官德
欲请名医替他医治两目莫豪自料其目已不可救
也不去求医了忽一夜睡梦中见一判官模样的神
人对他说道我奉东岳帝君之命特来换汝两目说
罢便□手把莫豪两眼挖出知并不觉疼痛那神人
于袖中另取出两只眼睛安放在莫豪眼腔之内莫
豪梦中吃了一惊醒将转来忽觉淂眼前一片光亮
定睛看时只见帐外曙色照窗室中诸物无不了然
在目喜出望外慌忙披衣而起引镜自照见两目顽
白分明比当初未盲时的双眼倒觉清爽些便走出
房来见了上官德告知其故上官德也不胜之喜说
道此事上天怜才特赐足下以既盲之视从今以后
功名可淂也莫豪道晚生久为废人今幸淂见天日
己出意外岂敢更望功名上官德道以足下之才岂
有终困牗下之理正说间外堂传报老爷高升了原
来上官德奉旨升授刑部右侍郎当下接了息命即
将印务交与署印官员择日起身进京是时洪武皇
帝建都南京上官德带领家眷望南京进发莫豪欲
辞别归家上官德道今年正当乡试之期足下可同
我到京摘议进塲之事不必归去且蜜前面镇江口
上写封家信差人到扬州报知宅上便了莫豪欢喜
从命上官德遂另拨座船一只与莫豪乘坐一齐赴
京正是
向来望阙嗟无路今始披云淂见天
话分两头不说莫豪在杭州起身且说晁家自莫豪
出门后只接淂家信一次以后更无音信又闻杭州
饥荒又讹传疫厉盛行甚是放心不下至第二年忽
有一人到来说是浙江布歧司差来报信的道莫相
公染患疫厉已死在杭州了有代笔的遗书一封寄
到晁家吃此一惊不小拆书观看书中只教妻子速
速再醮七襄与春山见了几乎哭死看官你道这假
信从何而来原来是黎竹与古淡月摘量下的计策
黎竹怪七襄执𫼡不肯攺配又怪莫豪毕姻之后便
不肯替他代笔古淡月又深慕七襄美貌故乘机设
下此计要哄七襄改嫁当时晁毋正患病在床闻了
此信病上添悲服莫无效呜呼死了七襄与春山十
分哀痛家中无主古淡月又使人来议婚七襄于新
丧重孝之中忽闻此言好生悲愤春山道相公凶信
未知确否数百里之外一纸代笔的遗嘱何足深信
今当遣人往仲乡官处一问必知寔信且可仗其力
禁绝强暴逼婚之事七襄点头道说淂是即使人往
仲家探问不想仲路服满起官已带家眷赴京去了
七襄𫤰春山摘议道谓公未有子祠设或凶信果真
湏是我亲自去扶柩回来春山道小姐若去妾愿相
随两个计议已定等晁毋七终之后即收拾行李教
老妪看守家中另唤个养娘和一个老苍头随着买
舟竟往杭州在路行了几日未至苏州吴江县地方
因舟子要泊船上岸偶傍着一只大官舡泊住那官
船上人让将起来持篙乱打道我们有官府内眷在
船里你们什么船敢泊在此老苍头便立向舡头上
回答道我们是扬州来的船要往浙江上官老爷那
里去的也只有内眷在船里望乞方便容我们暂时
泊泊罢官舡上人听说即收住了篙说道我这里便
是上官老爷的船了苍头睁眼看那官舱口封皮上
却写着刑部右堂便道不是我们是要到上官布政
老爷那里去的官船上人道我家老爷正是布政新
升刑部的你们是谁家内眷要来这里做甚苍头听
罢答道我们是扬州莫相公的家眷特来攘问莫相
公消息的说声未了官舱里早传出夫人的旨意来
说道既是真相公的内眷快请过船来相见原来这
夫人就是上官德的奶奶熊氏因上官德往岸上拜
客去了泊舟在此听淂船上人争闹偶向官舱口纱
窗内见看望见小船里有两个戴孝的美貌妇人后
闻说是莫家内眷正不知他为甚涉远而来因即教
请来相见当下七襄和春山同过官舡与夫人叙礼
毕夫人问其来意两个细诉家中之事那夫人却又
是个会弄乃的且不把寔话对他说因向日莫豪曾
在上官德面前说起家中妻妾之贤上官德常善述
与夫人听所以夫人今日见了他两个特地要试他
的真心造出一叚假话来说道莫先生凶信是真二
位也不消自往浙中待我家老爷着人去扶柩回来
便了七襄春山闻说莫豪真个死了相对大哭夫人
见三劝住因从容问道二位青春正少将来终身之
计若何两个一齐答道矢志守节有死无二夫人道
二位所见差矣当初莫先生在日二位不以废疾而
弃之已见高谊今既物故何必复守此硁硁之节自
误终身大事乎近日我家老爷又请淂一位幕宾才
貌与莫先生彷佛未曾婚娶二位若肯学文君配相
如的故事老身愿为作伐七襄垂泪答妇如之从夫
如臣之事主今若可负之于死前亦可弃之于生夫
人此言断难从命夫人再问春山时亦如此说正是
松筠节操千秋烈铁石心肠一样坚
少顷上官德回船夫人支出前枪附耳低言说知其
故上官德点头称叹道虽淂他两个如此贞节待我
如今也去试莫生一试湏要如此如此说罢便到莫
豪躬上去原来莫豪的船离着官舡一箭之地停泊
上官德下淂舡来莫豪接着閒谈了半晌上官德一
面叫舟子移舟到大舡边去一面对莫豪说道足下
久客在外旅邸孤单今有两个新寡的美人是足下
同乡闻君才貌愿托终身老夫特为执柯未识尊意
允否莫豪道多蒙厚爱但念荆妻不弃残疾小妾亦
有同志今不肖幸淂两目复明何忍遂负之说话间
舟已到大舡边了上官德用手指着中粗对莫豪道
足下见么莫豪抬头一看果见有两不穿白的佳人
姿容绝世上官德笑道这两位佳人便是老夫欲为
足下作伐的了莫豪正色道糟糠不下堂虽则如云
匪我思存也上官德见他如此深服其义然后细把
寔情告之说此二美人即足下的一妻一妾真豪听
罢倒疑惑起来他只因向来双瞽不曾认得妻妾面
貌如今只道上官德因他不肯故把这话哄他那里
肯信正是
咫尺天涯隔若河汉
只为佳人未经识面
那边夫人在官舡中也指着莫豪对七襄与春山道
这位郎君就是我要替二位作伐的你道好么春山
抬头见了吃了一惊私对七襄道此人与相公面庞
无二只差这一双眼晴夫人道我原说与你相公才
貌相同这般好郎君休要错遇七襄变色道纵有子
都之美妾心已如槁木死灰更难攺易春山也道我
二人立志不移夫人幸勿复言七襄便起身害辞仍
要到自己舡中去夫人那时方信他两个真心一把
扯住七襄笑道老身岂是肯劝人攺节的这位郎君
寔即尊夫也因把莫豪未死梦遇神灵开瞽复明的
事对他说了七襄那里肯信对春山道相公纵使未
死两目久已无救岂有无端忽明之理天下少甚面
庞厮像的多应是夫人哄我春山也如此猜度两个
都不肯信正是
彼此各相猜不肯信为寔
大人弄虚头凡戏真无益
上官德走过官船请夫人到前舱大家述了两边言
语夫人道我们因欲试他故先把假话哄他他今倒
把假话认做真话真人认做假人如何是好正踌躇
间只见家人传禀有个三只耳朵的道人说是莫相
公的旧友特来求见亏得这个人来替莫豪夫妇做
了个证盟你道那人是谁原来就是闻聪他自从入
天目山访道之后依旧时常梦断冥狱忽一夜梦一
金甲神将传东岳帝君之命召他前去他随着神将
来至一座宝殿之下朝拜毕帝君传旨宣入殿中赐
坐说道闻卿善断冥狱今特召卿来有话要问闻聪
道愿闻圣谕帝君道人有三冤罪孽重者一觉入地
狱受若两魂化作两人在阳世受报其罚不太重否
闻聪道作孽受报譬如赏债者必湏加利其罚不为
重帝君道向有几宗疑案至今未决卿试为我决之
闻聪问是那几宗公案帝若道汉伏后董妃为吕后
后身曹操为韩信后身华歆为彭越后身然则曹操
华歆之罪可末减否闻聪道吕氏以母后杀功臣诚
为遇矣曹操华歆以人臣弑后妃罪莫大焉此宜分
别定案韩信彭越之功另以福报报之曹操华歆之
罪岂容未减帝君道唐朝王皇后萧淑妃又为吕后
后身武则天为戚姫后身然则武氏之罪可末减否
闻聪道嫡庶尊卑之分不可不辨吕氏以毋后惨杀
妃嫔固为恶矣武氏以妃嫔惨杀毋后逆莫大焉亦
当分别定案戚姬贞洁无瑕另以善报揶之武氏淫
逆之罪岂容未减帝君道宋徽钦二宗为太宗后身
金兀术为德昭后身粘没喝为光美后身高宗为钱
镠王后身秦桧为赵普后身钱镠王怨太宗收其土
地故不肯迎不二圣赵普曾劝太宗自立其子故以
主持和议不迎二圣为赎罪然则高宗秦桧之罪可
末减否闻聪道以人君收降王之土地不为大过以
子弟而不报父兄之仇其罪大矣宋太宗之恶在皆
兄灭弟灭侄而不在收钱氏土地德昭光美化为宋
之敌国以报之则可钱镠王化为宋之子弟以报之
则不可高宗之罪岂容末减至于秦桧两世俱为奸
臣当永堕酆都地狱帝君道宋之帝炳为理宗后身
元伯颜为济王𤣦后身其事何如闻聪道济王𤣦之
死其罪在史弥远而不在理宗帝君道韩侂胄史弥
远皆为奸臣其罪轻重若何闻聪道韩侂胄虽有逐
赵汝愚毁朱晦翁之罪而有追贬秦桧追封岳武穆
一事可取史你远虽有杀韩侂胄之功而其谋害济
王𤣦之大罪决不可恕以权臣逐贤臣其罪犹轻以
权臣擅废太子而又杀之其罪至重韩侂胄已受戮
于生前复剖棺于身后史弥远幸保首领以没虽前
世曾为高僧而其罪岂容末减帝君听罢举手称赞
道卿言俱极合理当即上奏天庭候旨定夺言毕使
人送闻聪下殿闻聪猛然觉来其言历历可记过了
数日忽又梦帝君相召闻聪复应召而往只见帝君
下座相迎礼数比前甚恭揖闻聪就坐对他说道前
日卿所言上帝已皆依议深嘉卿断狱之明特命复
矣两聪更赐神耳一只以优异之说罢只见一个判
官用金盘托着一只耳朵走至闻聪而前先把他两
耳只一拍然后取盘中这只耳朵安放在他脑后闻
聪正起身拜谢只见又有一个判官自外而来捧着
两卷文书跪启帝君道南直扬州府城隍浙江杭州
府城隍者有申文到此帝君接来拆看说道原来为
莫豪之事闻聪听说莫豪名字遂问道莫豪乃臣之
好友未识他有何事帝君道莫豪长子笔舌善于𮗸
剌有伤厚道已经夺其两目使为瞽人近日悔过自
新多作造福文字故两处城隍申文到此求复其两
目之光今当取他的功过来查如果功多于过准与
开复便教判官取他平日所作的文字来少顷只见
判官取出一大束文字放于地上说道此是莫豪之
过又指着手中一小卷文字说道此是莫豪之功帝
君命取平等秤来叔其轻重却又作怪那一大东倒
轻那一小卷倒重闻聪见了心甚异之因对帝君道
这两项文字乞赐一观帝君便叫判官送与闻聪看
闻聪接来看时那一大束文字都是些𮗸弹笑骂之
语那一小卷文字却是几个疏稿一是代礼部侍郎
仲路告养亲的疏一是代浙江布政上官德求免钱
粮的疏都蒙圣旨批允的一是代上官德求宽刑狱
的疏圣旨不准行的闻聪问道只此三萹何以少足
胜多那不准行的疏如何也算是功帝君道告券亲
虽系一家之事百行孝为先其功不小至于蠲租恤
刑意在全活万民不论准行与不准行其功最大莫
豪有此大功不但当复其明并当荣其身昌其后矣
便分付判官道莫豪两目己坏不可复救今可另取
二目换之判官领命而去帝君对闻聪道莫豪所换
两目不过是凡目卿所添一耳乃是神耳无论远近
但心中想着何人想着何地便闻此人之言此地之
事嗣后好生保重登仙箓不难也言毕起身相送闻
聪醒来果然两耳不聋了至明日脑后发起痒来忽
又生出一只耳朵好生惊异遂自称三耳道人想起
梦中所云莫豪一事正不知他几时盲了双目又几
时替人草疏才一动念早听淂莫豪在浙江布政司
衙署中遂买舟望杭州一路而来后又听淂他在吴
江舟次因即追踪至此当日上官德请闻聪至莫豪
舟中相会备述梦中所见所闻各各叹异莫豪央闻
聪听听自己家中之事闻聪听了道尊嫂如嫂已在
此閒何不相见莫豪闻言方如梦初觉那时𬮢动了
舟中之人七襄与春山细察情由方才晓淂莫豪开
瞽复明乃是寔话正是
一天疑阵今才破半晌迷津幸淂开
上官德请莫豪与家眷相会彼此喜出望外闻聪辞
别莫豪竟飘然去了莫豪自与七襄春山做了一处
同舟赴京七襄诉说别后之事莫豪知晁母已死十
分伤感又猜这假报死信的一定是黎古一人所为
不胜恼恨因也把梦中换眼的奇异述了一遍那时
仔细端详两个佳人方才认淂一妻一妾的美貌遂
取芛题诗一首赠七襄云
频年想像意中面此日端详眼里花
口授每烦挥彩笔目成今始识仙娃
临妆玉臂莹秋水贴翠云鬟丽早霞
更向鸾笺窥锦字银钩笔势恁参差
七襄看了亦和韵吟一律以答之云
开瞽已开双目瞽看花亦看两枝花
不因体相轻才士岂以形容重丽娃
漫道芳姿映冰雪湏知高谊薄云霞
巫山山外山重见此后襄王莫认差
莫豪看罢深服其诗意之妙自此三人情好比前更
密到了京师上官德正欲替莫豪开复前程恰好仲
路在京为礼部尚书闻莫豪两目复明不胜之喜便
替他注名部册做了儒士只等秋闱应试是年正值
洪武皇帝立建文君为皇太孙群臣俱上贺表上官
德央莫豪撰成一表随众进上洪武皇帝遍阅百官
贺章无当意者独看到上官德表中一联十分赞赏
亲用御笔加圈那一联道
月依日而成明半恊大易之几望文继武而益大
洪宣周诰之重光
原来建文太孙头生淂匾太祖呼之为半边月儿此
一联内把半月合成明字又以文济武合着洪武年
号所以太祖看了龙颜大悦即召上官德至御前面
加褒奖上官德奏道微臣愚陋何能为此此寔臣客
莫豪所作也太祖闻奏即降旨宣召莫豪见驾钦授
为翰林院修撰不消进淂科塲早已做了官了正是
忽逄丹诏天还降早见青云足下生
莫豪𬎿京一年告假归乡葬了晁母重赏晁家老妪
及访问黎竹时一年前为人所讼黜退前程问了徒
罪去了古淡月家为火𫠦焚其人亦卧病不起真个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后来莫豪因撰文称旨加官进
职七襄与春山俱受封诰莫豪时常想念闻聪却没
处寻访他那时朝中有个异人张邋遢甚有仙术莫
豪因问他可认淂三耳道人否张邋遢道三耳道人
闻聪原系蓬莱仙种暂谪人间今尘缘已满仍返瑶
宫去了莫豪听说十分惊异七襄因劝莫豪急流勇
退不宜久恋官爵莫豪服其言即上本告病退归林
下悠游自淂妻妾各生一子永乐年间同举进士果
然荣其身昌其后闻聪梦中之言为不虚矣此虽莫
豪改过造福所致然亦是他妻子不嫌丈夫贫病一
点贞心感动上天天特使其夫荣妻贵培埴这一对
连理枝故之曰培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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